红丝绒

想写啥就写啥。

【Arthur/Orm】浴缸

记一次浴缸里的谈话。

-

  他现在很温暖。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雾气蒸腾上了额角,化作涔涔的汗流下来,在锁骨窝里积了一小滩。

  奥姆半眯着眼睛,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现在就像一只漂浮在大西洋暖流里的海龟,四肢放松,连多划一下脚蹼都做不到。如果再堕落一点,他甚至能用在礁石上晒太阳的海狗来形容自己。

  他曾经是亚特兰蒂斯的王,继承了最正统的血脉,接受过最精英式的训练以成为战士中的战士,君主中的君主;然而现在他没有丝毫荣耀可言。他的血统一文不值,他经受过的教育毫无意义,他那在岸上活蹦乱跳的混血哥哥第一次跳进亚特兰蒂斯,浑身闪耀的光辉就足以把他照进海沟里去。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奥姆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融化了,血肉和骨都溶进这滩热水里,他已经离不开这只浴缸了。

  他哥哥的浴缸。

  浴室的门砰然洞开,亚特兰蒂斯的新王——不,七海之主走了进来。男人高大异常,赤裸的胸背遍布纹身;两条长腿包裹在牛仔裤里,腰带上的铁链随着步伐一下下叩击出锐响。

  奥姆眯起眼睛盯着他哥哥晃动的两条长腿。一下,又一下。七海之主的浴室狭小异常,他只用了两步就完全覆盖了从门口到浴缸的距离。奥姆不想承认,但观察兄长的走路姿势为他带来了奇妙的感觉,令他太阳穴发紧。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亚瑟没有穿鞋子,赤着脚站在浴缸边上。他浑身湿透,水珠顺着浓密的须发不停往下滴。男人似乎思索了一下,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他一只手抓住了浴缸边缘,就抓在奥姆搭在其上的小臂旁边。亚瑟的一只脚迈进了浴缸,奥姆抬眼望向他,前者的身体压下来。

  哗啦一声,浴缸里起了一个小潮。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好像生怕被这大块头坐在屁股底下,湿漉漉的地面再次被冲刷一净。亚瑟的浴室很小,浴缸也很小。他现在像一只试图把自己塞进罐头里的海象,而奥姆则是垫底的鳕鱼。

  “你为什么不买一个大一点的浴缸?”

  “啊?”亚瑟看了他一眼,“噢。浴缸太小,我躺不下。所以我一般只用淋浴。”

  “所以你为什么不买一个大一点的浴缸?”

  亚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一般只用淋浴。”

  奥姆不再说话了。他的哥哥又一次达成了自洽,他那古怪的头脑和他和谐共处,这能让他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天才也说不定。

  亚瑟倾向他,在浴缸里带起了小小的潮。奥姆说:“我会想要一个大一点的浴缸的。”

  “嚯嚯,小王子是在许愿吗?”亚瑟挑了挑眉毛,挤了挤眼睛。

  “公平点,陛下。”奥姆平静地说,“你拥有七大洋,而我能索取的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浴缸罢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亚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奥姆反而一改口风,自己接了下去。

  “你是亚特兰蒂斯的王,是七海之主;而我不过是被流放陆地的囚犯。我在决斗中折断了我父亲的三叉戟,却得以完整保留我的脖子,我应该感谢你的仁慈。”

  亚瑟不动了。他的身躯悬在奥姆的上方,须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坠落,像一场小雨。一滴水珠砸在奥姆的睫毛上,迫使他眨了眨眼睛。

  亚特兰蒂斯的王子苍白得像沉船里的雕塑,他面容平静,目光沉寂,眨眼的时候才令人再次确认他是活物。对于海底住民来说过高的水温使他弟弟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色,这本来是亚瑟唯一应该注意到的事情。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不知道是该俯下身还是坐回去,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你在生气吗?”

  “我也不知道。”奥姆说,“我该生气吗?吻我吧。”

  亚瑟照做了。这是他一开始的打算,虽然他后来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然而奥姆发愿了——这是在给他换一个大一点的浴缸前亚瑟最先能满足的事。

 他俯下身去,双手捧住了奥姆的头。海王单膝跪在浴缸里,跪在他弟弟的双腿之间,吸饱了水的牛仔裤沉沉地往下坠,多展露出了一截胯骨的线条。奥姆觉得亚瑟捧他的头就像捧一个蚌,总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他在膝盖上磕得头破血流的感觉。然而没有,亚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发出清晰的水声。

  这是一个哥哥给弟弟的吻,虽然他们早已过了兄弟俩相亲相爱的年纪。在遇到亚瑟前,奥姆得到的吻是可以计数的:只有他母亲吻他,在临睡前。而他的母亲很快就被他的父亲送去献祭给了海沟族。也就是在那时他知晓自己在陆地上还有一个哥哥,同他一样流淌着母亲的血液。在每晚入睡前,他都会幻想哥哥的模样:会否也继承了母亲金色的长发和湛蓝的双眼?会否和母亲一样拥有海葵般柔软的嘴唇?

  除了亚特兰蒂斯年幼的王子,亚特兰娜留在海底的所有东西都被一并抛入了海沟。幸而她最爱的被留在了陆地上。奥姆憎恨亚瑟,亚瑟是夺走他母亲的元凶,亚瑟是亚特兰蒂斯的污点,亚瑟也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

  他的母亲留给他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在某些冰凉的夜晚,亚特兰蒂斯的小王子隐隐意识到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仅剩的得到亲吻的机会。然而他已决意憎恨他的哥哥,于是这念头便被一翻身压在枕头底。

  在火之环,在决斗开始前,亚瑟突然说:“在得知我有一个弟弟后,我就一直想要见他一面。我想要告诉他,他不是孤身一人。”

  这表白突如其来,令奥姆猝不及防,他一瞬间回想起遥远的夜里那只令人辗转难眠的冰冷枕头,他压在枕头下的所有念头随之开始蠢蠢欲动。亚瑟继续说:“结果你现在长成了这样一个混蛋。”

  “母亲死后我就开始恨你。”奥姆说。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但是我没想过要你死。”

  这是他们兄弟间唯一一次交心,基本上也是最后一次。奥姆选择说了实话,这是他唯一一次让在那只枕头上诞生的想法溜出嘴边。如果亚瑟转身离开,他没必要非用父亲的三叉戟穿透他。

  奥姆一击又一击地挥落三叉戟,只是抵挡他的进攻亚瑟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下,又一下,金石之声凿传耳壁,亚瑟手中的三叉戟终于断了。他毁掉了母亲的一件遗物,场外响起了浩大的欢呼。现在,是时候毁掉另一件了。

  亚瑟向下吻住了他的嘴唇。奥姆轻轻张开嘴,品尝了一下唇瓣间咸涩的湿意。“你去亚特兰蒂斯了。”他肯定地说。

  他尝得出来亚特兰蒂斯海水的味道。冰冷的,咸腥的,苦涩的,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与生机。亚瑟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嗅得出他浑身散发着的亚特兰蒂斯的味道,他曾经生活在那片海水里,品尝那片海水,呼吸那片海水,亚特兰蒂斯人在水中比鱼类还自由。现在他只能泡在亚瑟的浴缸里,从海王的嘴唇上汲取一点家园的气息。亚特兰蒂斯放逐了他,在他学会如何同陆地人和平相处前,无法再回到海里去。

  这一切都荒诞可笑,冥冥中自有讽刺意:多年来亚瑟一直是陆地上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如今他却成了奥姆和亚特兰蒂斯仅存的联系。

 亚瑟不知道该说什么,奥姆善解人意地堵住了他的嘴。亚瑟不是一个技巧高明的接吻者,但是他的天赋弥补了一切。他的手掌捧着奥姆的脸,茂盛地胡子蹭在他的下巴上,他的嘴唇磨蹭着他。亚瑟的唇瓣很软,这是看上去时根本想不到的。奥姆小时候对他哥哥的无数幻想都在见到他本人的那一刻水泡般破散,在亚瑟身上,他难以辨认出属于亚特兰娜的一丝一毫的优雅或美丽。他的兄长被铁链束缚在地,像一头蛮荒之物,像最原始的海兽般挣扎咆哮,尽显陆地人的笨重与粗鄙。

  然而谁能想到亚瑟的嘴唇是柔软的。亚瑟的嘴唇是温暖的。在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心”后,亚瑟迟疑地拥抱了他。紧接着他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说:“弟弟”。

  在奥姆辗转反侧想象他的兄弟时,他的兄弟也在想念他。这或许就是少年时的亚瑟所设想的和兄弟的团聚,他会拥抱他,亲吻他,叫他弟弟,告诉他他不是孤身一人。他们的团聚到来的太迟了,彼此都已不再是渴望玩伴的少年人;他们两个中间隔了太多的计谋、战争、权力的争夺与颠覆,然而亚瑟还是像最初设想的那样拥抱了他。

  奥姆不知所措。他那只狠狠压住的枕头漂浮起来了,年少的夜里所有孤单的念头潮水一样涌出。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他希冀着那个“哥哥”能在这里,躺在他的身边,为此他可以不计较他那一半人类的血统。

  亚瑟放开了他的舌头,在此之前他像和一尾银鱼亲昵一样逗弄它。他在奥姆的唇角又咂了一口,抱紧了他的弟弟。奥姆问:“亚特兰蒂斯怎么样?”

  “亚特兰蒂斯很好。母亲很好,湄拉很好,维科也很好,他们把四大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我只要回去挥舞挥舞三叉戟,签署几份他们递过来的文件就可以。”

  “哦,”奥姆耸肩,“亚特兰蒂斯果然不需要我。”

  “你不能这么说,亚特兰蒂斯爱戴你。在火之环的那一次,你的呼声有多么高,你把我打翻在地让他们开心死了。”亚瑟说。

  “亚特兰蒂斯放逐了我,亚瑟。”奥姆回答,“现在他们选择了你。亚特兰蒂斯就是这样,陛下,仁慈不是我们的天性,宽容不是我们的选择,亚特兰蒂斯不容忍失败者。他们想要你死,是因为你是混血种;他们拥立你,是因为你找到了遗落的三叉戟。亚特兰蒂斯没有爱憎,亚瑟,它只是像潮水一样涌往一个方向。”

  “在你之前没人爱我。母亲被献祭给了海沟族,湄拉出于对家族和王国的忠诚奉献与我订婚。维科说他会永远同我站在一起,但是暗地里却培养你来颠覆我。我是亚特兰蒂斯的国王,我为保护我的国家而战。然而我的国家选择了你而放逐了我。我对陆地的愤怒毫无价值,我对你的憎恨毫无价值,你带回了我的母亲,而我现在坐在你的浴缸里。”奥姆说。

  亚瑟想要反驳他,但却迟迟没有组织好句子。奥姆静静地望着他,蓝眼睛像粼粼的海水,亚瑟伸手钳住了他的下巴。他确保奥姆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拇指轻轻揉了揉他的下唇。

  “我爱你。”亚瑟说,“亚特兰蒂斯也会爱你的。”

  “如果我找到了三叉戟,亚特兰蒂斯就选择拥立我,那么它就应该听我的话。它要学会仁慈,学会宽容,还有那些你说亚特兰蒂斯没有的什么什么。我们不会再把人送去喂海沟族了,实际上现在连海沟族都听我的话。”

  “好吧。”奥姆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或许这就是维科说你会是一个我比不上的好国王的原因。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母亲说亚特兰蒂斯需要你。”

  亚瑟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额角,“亚特兰蒂斯也需要你。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我不知道。”奥姆说,“我费劲心思,甚至不惜雇佣陆地人去掀起战争,最后这些毫无意义。我接受了十数年的教育去成为一个征服者,最后母亲却说我在错误的路上走了太久。我失去了这么多年来建设的一切,但是我最爱的人们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抬起手来去触碰亚瑟的脸,手指滑过他的王那双令人惊叹的金色眼睛。海王侧过脸吻了他的掌心。

  奥姆微笑了一下:“现在我有了两个爱我的人。我有好一点吗?”

  亚瑟握住了他的手,奥姆说:“让我们把你最开始想做的事做完吧。你一开始是为什么迈进浴缸里来的,哥哥?”

  亚瑟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压进水里:“明天我会换一个大一点的浴缸。”



我看海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

评论(41)

热度(2624)

  1. 共5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